“跟。”
简短的一个字铿锵有力，断指微微的挑起眉毛，伤痕累累的大手灵巧地揭开底牌。他只看了一眼，便毫不犹豫地从身旁小山似的筹码堆里丢出一枚金色的筹码。这是一枚价值一百万人民币的高额筹码，押上它的同时也意味着断指对于自己的牌自信满满，亦或是想要耍诈欺骗，因为区区一百万根本就无所谓，他已经赢得够多了，连下三城之后李药师手里的筹码少的可怜。断指向着面前的李药师投去贪婪的目光，仿佛她是一只即将被困在笼中任由自己欣赏的美丽鸟儿，“到你了，我亲爱的小姐。”
实木长桌上铺盖着金红交错的柔软桌垫，两人的筹码各自摆在身侧，然而李药师那一侧的筹码几乎只有科威特的四分之一都不到。牌桌中央发出的四张牌分别是红桃的5、8、9和一张梅花9，单是场面上就有一副对子。李药师的面色并不好看，她也轻轻揭开自己的底牌，黑色的瞳孔抬眼看向断指从不曾消失的笑意。自开局以来她就一直在观察断指的每一个细节动作，挑眉这个举动整整出现了27次，而在这27局中他赢下了19局，输了7局，弃牌1局。他很有自信，这次他也认为自己的牌足以取胜，李药师以难以察觉的程度轻轻叹气，“让牌。”
“这样一昧地拖下去是没用的，小姐。”侍者再次将李药师为数不多的筹码拨向断指那一侧，四连胜，他已经无限地逼近胜利，科威特露出一抹可惜的笑容，令人厌恶的墨绿色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。“你剩下的筹码已经不到我的五分之一了，接下来我甚至只需要加大下注的力度，你就会被我拖垮，这些不过是无谓的挣扎。还是说……”老人的眼里射出蛇信一样毒辣的目光，他紧紧地盯着李药师的胸口，旗袍上领处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，断指咽下一口口水，“你在故意向我输牌，好让我得逞？”
“我对你这种老头子没兴趣。”李药师将自己的头发从身后理到胸前遮盖了断指的视线，她干脆利落地向前投掷自己的筹码，“下一局。”
“真是倔强的女人。”断指不可一世地摇晃着自己硕大光亮的脑袋，他呵呵冷笑，“你绝对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学生，和那个男人几乎一样的脾气。”
“哦，是么？那你可要记得，你唯一输掉的赌局就是坐在你面前这个人的老师。”李药师狠狠地回敬道。
断指不再言语，他的微笑似乎断档了那么一霎那，有关男人的回忆令他的左手微微触痛。断指活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重拾笑意，“那让我们继续吧，我亲爱的小姐。”
赌局继续，案面上的赌金甚至快要超出李药师所剩的全部筹码，五张掀开的公共牌分别是一对J、一对K和一张A。断指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两张牌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，他玩弄着自己手上两张长方形的蓝色筹码，这是价值高达两百万的大额筹码，科威特挑动眉头，“我想到此为止了，我亲爱的小姐，如果我加注四百万，你就必须赔上全部身家和我赌这一局。”
“那就All IN吧。”李药师无所谓地看向断指墨绿色的眼睛，她端起身旁的红酒杯一饮而尽，将自己身侧的全部筹码尽数推出。李药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底牌，将它们轻轻地向前推出，断指的视线随着李药师削葱般纤细的手指一道向前，李药师轻柔地依次掀开它们。
一张K和一张A，满堂红！李药师满意地看向断指忽然皱眉的复杂表情，她看见科威特扶住椅子扶手的大手猛地握紧。李药师带着一丝做作的疑惑故意问道，“怎么了？难道不想赢我了？”
“我想我该去准备房间了。”断指朝着身后仰去，他笑着将两张手牌翻过来丢在桌上，一对J与桌面上的公共牌构成了四张J。断指看见李药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，他无比怜惜地说道，“你该不会以为我在诈牌？”断指调皮地上下挑动着自己的眉毛，“我骗你的。”
冷汗如同大雨一般覆盖了李药师的额头，她一下子颓然坐进自己的靠椅。面前的断指犹如饥饿的猎犬，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白色面巾擦拭着自己的双手，眼中的光芒几乎要将李药师浑身上下的衣服统统剥下。
“慢着！”
“哦？”断指抬起墨绿色的双眼看向一旁的九茗，灰毛狐狸的眼中忽然一下柔情万种，她故意把自己的礼服裙摆向上掀起，露出自己修长的大腿。科威特轻呼一声，“九茗小姐有何指教？”
“您看我这副贫瘠的身板能值多少钱呢？科威特先生？”九茗妩媚的声线一下俘获了断指的眼睛和心脏，她看见断指的眼睛紧紧地黏在了自己的胸口，于是九茗继续挑动着眼眸，“我没有其他意思哦，单纯给自己估个价罢了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”
短暂的沉默之后断指爆发出了惊人的大笑声，男人浑身上下的肌肉都随着笑声剧烈地颤抖，他几乎把头埋进自己的胸口里。断指激动地揩了一把自己的眼泪，白金交错的胡须微微地颤动，“哦哦哦，我必须承认你和李药师的友情令我感动，但是你这样无非是为我增添今晚的乐趣而已，当然，我丝毫不介意床上再多一位美人。”
“一千万，这是我的开价。”
“很好，那请吧。”九茗一下子收起那副做作的模样，她恶狠狠地盯住李药师的眼睛，咬了咬自己的嘴唇。
谢了，臭狐狸……李药师悄悄擦去额头的冷汗。九茗牺牲自己的美色换来了李药师和断指对弈的最后机会，她深吸一口气，重归赌桌的前方。
最后的赌局随着白衣侍者唰唰的发牌声拉开帷幕，海蓝色的牌面在金红的海洋之上飞速地旋转，然后精准地落在李药师和断指的面前。一轮加注之后，第四张公共牌被发牌员送到牌桌之上，此刻桌面上的牌是黑桃的4、6、8和一张红桃A，李药师抬头看向刚刚检查完自己底牌的断指，漆黑的双眸敏锐地捕捉到了断指挑眉的小小细节，但她不敢再轻敌了。奖池里的底金已经来到了惊人的一千万，而李药师算上刚刚九茗卖身的钱也不过刚刚好和底金持平罢了，面对断指的筹码她依然显得羸弱不堪。
“加注。”断指将自己的手牌轻轻盖下，他将手中反复把玩的五枚金色筹码放回自己的筹码山当中，一双大手将它们整理平齐，对正，摆成了一个三角形的金字塔，随后稳稳地将其推出，这是足足一千万的赌资。但加注还未到此结束，断指在推出圆形筹码之后又开始清点自己手上长方形的大额筹码，红蓝亮色加起来一共也有一千万元，而断指则毫不吝惜地将它们全部丢出，光滑的方形筹码在桌布上散成一片。他抬起两根手指抵住自己的侧脸，微笑着看向李药师。
他ALL IN了。
李药师似乎有些犹豫，她的眉头微微向着眉心皱去，李药师看向自己身侧不到一千万的筹码。面前的断指甚至悠然地抽起了雪茄，看上去怡然自得，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，两人无声地对峙，墨绿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狡诈的光芒。他确实是一个天才赌棍，也许他平生仅有一败的传言是真的，李药师默默翻滚着手心里的金色筹码，忽然，她站了起来，长发如同不小心碰洒的墨瓶一样流淌下来。李药师安静地整理着自己的筹码，她和断指对视一眼，紧接着用手臂将它们全部推进桌子的中央。
“很好，很好，我的小姐。”断指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声音，“你真应该好好打扮自己，瞧瞧你的脸，你的胸，你的腿。如果你把它交给我，我会让她们完全变成另一幅模样。”
“开牌吧，科威特‘先生’。”李药师重重地说道，她已经受够和这个老色鬼的赌局了，“我想你的牌一定不错。”
“那是，”断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，他饶有兴致地盯住李药师胸前深邃的沟壑，在脑海中不断地幻想着它们在自己手中形变的可爱模样，“自然。”
一张A和一张6，比李药师刚才还要大的满堂彩!这几乎已经是德州扑克里罕见的大牌，这就是断指自信的来源，经过刚才的一轮发牌他可以肯定能比自己大的牌组所剩无几，因而他毫不犹豫地押上了自己所有的赌注！只为了让李药师同样不顾一切地Show Hand！断指得意洋洋地将自己的手牌抛向牌堆，“来人，带两位小姐下去更衣……”
“且慢，你还没看我的牌呢。”李药师冷笑着打断科威特的话，断指向着他亲爱的小姐露出一个呆滞的面孔，甚至停下了拿着雪茄的右手，“这不可能——”
“当然可能，因为我‘看见’了，清清楚楚。”李药师缓慢地翻开自己的底牌。
黑桃5和黑桃7，如此以来，李药师的手牌和桌面上的公共牌构成了纯色黑桃的顺子！同花顺！一旁的九茗几乎看傻了眼，她甚至忘了自己脖子上还有一把短剑，灰毛狐狸一下子蹦了起来，脸上的欣喜溢于言表，她开心地呐喊，“真有你的混蛋黑猫！不枉我输那么多次午饭！”
“这不可能……这不可能！你拿到它的概率几乎为零！这不可能！”断指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大吼，他疯狂地揪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，有史以来第二次，断指在他最擅长的领域被人击败！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柄银白色的手枪对准李药师的眉心，握枪的手因为愤怒而不断地抽动，狰狞的脸上终于卸下伪装的笑容，露出本来的凶恶表情，“你是怎么做到的？”
“凭这个。”李药师紧紧盯住科威特的眼睛。
异能·滞瞳！
断指觉得自己的身体忽然一下僵硬无比，仿佛被镶嵌在金色棺木中的法老一样动弹不得，他的大脑疯狂地下达叩响扳机的指令，手指却被焊住了似的纹丝不动，全身上下只剩下那双墨绿色的瞪大眼睛还在不断地转动。科威特顿时意识到李药师的异能是什么了，他无比艰难地张嘴说道，“你这是……作弊！”
“对你？作弊？”李药师不屑地轻哼，伸手重新扎好自己的长发。她早就知道这次发牌的结果，也早就知道自己是最后的赢家！当滞瞳发动的那一刻李药师甚至可以捕捉到相当于慢动作128倍的镜头，在她的眼里发牌员的手就像是定格动画般逐帧播放，半空旋转的卡片如同悬浮的羽毛一样清晰，只要她想，每一张牌她都可以看的明明白白。
“对付流氓，我从来就没想用过其他的方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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